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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晚的國文課老師讓我們讀了蔡詩萍的散文《男人之愛》,你讀過嗎?大概是寫作者和他大學時期跳舞的室友的故事吧,那段理想和熱情澎湃的歲月。實際上,初讀第一段時候我以為這篇要寫的是“同志之愛”(你別懷疑,我對同志並無歧見),但實際上不是。讀到後來,愈發現文章的字裡行間隱隱然有我倆當年的影子。

因此,我想起你了。

高中時候我們總倚著欄杆說起彼此的理想吧。那時候斜著眼看全世界,因此全世界也都是歪斜的崩裂的,似乎沒有任何事物是順心的——我們大概都這麼叛逆這麼高傲這麼憤世嫉俗吧——於是下定決心,不願意成為他們要我們成為的那類人。而你總是笑著調侃那些坐在咖啡店或茶餐廳裡翹腳讀報的老伯伯,聽他們高談闊論批判社會以後笑說他們懂什麼(現在回想起來,我們那時候又懂得什麼),並且篤定地說我們的未來是絕對不允許這般窩在店裡嘻嘻哈哈的——你記得嗎?後來你奮力唸書、讀報,在一次時事常識比賽中獲得全國第二名,領獎的時候很燦爛地在台上笑了。那時候,我真覺你以後會笑得更燦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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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喜歡抱我飛高——飛高
有時候讓我站在他寬厚的肩膀上
笑著說要帶我看巨人世界的模樣

我高高地望見——
昔日我們野餐的花園
白鴿銜著枯萎的橄欖枝飛過最後一株
凋零的金鏈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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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May 14 Fri 2010 10:42
  • 密室

他告訴我他想逃,因為累了。

那天我們就坐在這間咖啡廳靠窗的這個位子。他在我對面點了黑咖啡,說就像生命一樣,總是那麼暗黑那麼苦澀。然後我們說起過去,那個初識的季節,我們高中還沒畢業。那時候我喜歡爬上四樓的活動室找他。午後的活動室總是沒人,我們拉開窗簾打開窗戶讓海風吹進來,躺在沙發上聽錄音機裡對岸的DJ說他們的事。有時候會響起喜歡的歌,我們合著唱,高音部分我總是唱不上,中途斷了弦,噫噫啊啊——惹得他笑得好大聲。

然後啊,我們會說起我們的故事,關於少年的一些快樂與哀愁。如今想起來竟然就覺得好笑,只是當年傻得可愛,竟把這許多事當真。偶爾悶得發慌,總會偷偷躲在課室角落觀看用手機下載的色情影片和圖像,小小聲地笑,像犯罪一樣,一直到日光剝落在蒙塵的地上,一片暈黃,我們才想起校車就要離開,於是慌慌張張拎了書包衝下樓去,只是腦袋裡還懸著剛剛未完的色情片段,趕上校車以後尷尬地大笑。

我們喜歡擁有這樣的密室。忘了哪天,他突然拿起筆在廢紙上胡亂寫了幾句,算是誓言:今生今世不再離開這間密室,永遠聽風的歌,聽對岸的歌,聽你的歌(儘管破音時候多麼難聽)——然後我們都在上面簽下了字。以後每個午後都在這四樓的密室裡虛晃我們的青春。只是這樣的日子總是過得很快,畢業的時候我們抱著哭了好一陣子,別人都笑我們,說我們像難分難捨的情侶。現在衣櫃裡還掛著那一天穿的舊襯衫,肩膀的地方還有眼淚的痕跡,洗了幾十年也洗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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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May 13 Thu 2010 10:55
  • 告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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寫詩是種罪,現在想起來竟有點後悔。那天躺在海泥根旁看天上的星星,然後和自己談起寫詩這種罪:如果當初未曾偷偷讀完一本詩集,也不曾輕易流放一肚子的詩意,那麼我沒學會寫詩、沒愛上讀詩、沒有輕易說出:最後,我的生命会是一首诗;詩會是我生命的最後——這樣的誓言,那我是不是可以過得比今天更好一些?

剛學會寫詩的那年心裡非常激動。大概是過了漫長的青春對什麼事情都開始覺得厭煩了,發現“詩”以後突然就覺得世界因此而開闊。然後我像上癮的追隨者,開始建構一個自己看不見的城市,而我一直懷疑那是不是病態的舉動。我是多麼希望住進自己所想像出來的城市,然後開始邀請我喜歡的讀者一起住進來。只是我發現,這座城市並不適於每一個人居住,住民一個一個離開,他們受不了裡面的哀愁、感傷、悲情、理想和夢和他們所認為該有卻沒有的——因此我注定孤獨地守候這座屬於自己的城市。

這也不是多麼了不起的故事,只是難免覺得沮喪,像是樂師寫了曲沒人聽得懂一樣。我的城市沒人進得來那也是一種悲哀。於是好像精神分裂般,我開始忙於面對現實以及建構自己的想像,縱使我知道我寫詩的材料來自現實,但那也無法逆轉什麼——兩個世界分別懸在兩個角落,依然沒人願意走進我的遊樂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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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的最後男孩並沒和女孩在一起。他下了很大的決心,才寫下這麼一個結局,大概是覺得現實生活中沒什麼事會進行得那麼順利那麼美好。後來,他在夕陽染紅的海岸邊,看見女孩坐在貧瘠的沙灘上,看日光在地平線上隱去。他坐下來陪她,只是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他覺得自己應該向女孩道歉。畢竟那麼努力寫了那麼長的故事鋪成了那麼多的浪漫情節安排了那麼多的柔情和蜜意,換來的不應該是那樣倉促的結局。但還能怎樣,小說定了稿,故事也就結束了。他於是低著頭有些慚愧,身旁傳來女孩放肆的哭聲。他窺見女孩的淚水成形然後落下,滴落的瞬間被夕陽染紅好像秋天愁苦凋零的黃花,慢慢地慢慢地就淹沒了整片海灘。他站起來說要逃,可女孩似乎沒聽進去,他離開的時候,女孩就隱沒在淚水裡面。那個傍晚沒有風,一片荒涼。

他醒來的時候枕上是未乾的淚水,女孩消失了海灘也一樣。他突然為自己覺得噁心,想吐:為什麼會有人喜歡悲劇,為什麼不能讓結局好一點,為什麼會喜歡讓眼淚淹沒整片海洋。他不斷問自己,這樣的殘忍究竟應不應該,應不應該應不應該應不應該。然後他舉起小刀往自己手上劃,看見鮮血從破裂的傷口慢慢溢出來,像盛開的玫瑰,一下子就攀滿整支手臂。他凝視著血液裡的殘忍,看它們汩汩流出他竟然就覺得寬慰,大概是覺得這樣的殘酷留在身體裡會是種罪孽。於是,他再劃了幾道口,讓整個身體盛開一片血紅。這一次,他在茫然中看見那片消失的海灘,風和日麗,男孩和女孩執手漫步,似乎決定了要走到末日盡頭。然後,他突然想起前些日子和女友分手的事,昏倒之前,淚流滿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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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May 02 Sun 2010 13:23
  • 醒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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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面對一整座城市想尋找你的影子
卻遍尋不獲——

後來不知道是你走了還是我執意離去
回來的時候房間沒人
只剩下一對的拖鞋在依偎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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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二。

(三千年前   我們是否已經相遇——
你告訴過我關於前世的故事
只是你還記得而我忘記了。)


於是我決定不走了
悄悄坐在百年樓前偷偷望你
也許可以再寫一首關於你的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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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一。

我應該就這麼躺下的
在你面前   聽你的呼吸像海岸上的風
自很遠、很遠傳來

我好愛你今晚的容顏
白天垂下濕冷的髮絲被你撥開——
臉上的淚水已干   笑容暈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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