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收到電子郵件,說我的郵寄選票申請遭拒絕(因為我以實體信件申請,最後逾期了),於是拿起電話打了封長長的簡訊給爸爸,劈頭就說:「我決定了要回去投票。」

我知道爸爸一定反對,理由不外乎省錢,我早料到。我猜他在電話那頭必定非常沮喪、激動,不明白為什麼兒子那麼「不聽話」。然後我想起過去我們之間所有的爭吵,都由於自己的理念與價值觀和他衝突而爆發的。

他喜歡說「我們的社會經驗比你豐富,所以才會這樣要求你,希望你過得好」——而我沒有一次聽他的話。後來他愛說我狂傲、自大,以後勢必碰壁,但我一向以溫柔要求自己,而他一直不知道。也許吧,我會跌跌撞撞走很久,但這無非是成長的陣痛,我也不排拒。

我比較擔心的是,我的成長會在畢業以後終結。在一種高壓的社會環境下被異化。被政府的巧言辭令蒙蔽。要不斷地面對暴力、掠奪、欺瞞、貪污、強奸。最後,要將自己壓成扁平化一便於管理的公民,一個身份字號。

我不曾想過移民。過去幾年被人問到畢業以後怎么辦,我都說念研究所,或回國工作,或者念了研究所再回國工作。我想,為什么一個人最終不能回到自己的土地上好好生活呢?(而我也曾以這片國土自豪、驕傲)為什么要一直被家人朋友說服「要不要考慮到新加坡發展看看」呢?

從什么時候開始,回去馬來西亞生活,變成一種「不得已」的決定?

我不知道。

郭史光治寫了一篇文章,說我們這一代如何地經驗匱乏,不曾經歷戰亂、騷動、革命,似乎所有人都被壓縮成一個平庸者。我們都曾經贊嘆那些自「大歷史」中走來的人,冷戰、文化大革命、天安門事件、國民黨戒嚴、五一三事件,諸如此類。有時候,我們真僥幸自己不曾生在那動亂的年代,但有時候卻又矛盾地遺憾自己不及參與就亦步亦趨走到今天。

我真覺得我們不應該淪落成一個經驗匱乏者。有一些歷史,我們還來得及參與。

《20世紀少年》里,小賢知和一群孩子將一紙宣言塞進餅干盒里然後埋入地底,那上面寫著:「下次把這個挖出來的時候,就是我們要保護地球,不受敵人侵略的時候啊。」

我看見長大後的他們,讀著這重見光明的宣言時,都黯然下來了。「我們變成了那個時候我們所希望變成的大人了嗎?看著現在的我們,那個時候的我們會不會笑呢?」

我於是很在意,我們在未來會怎么回望現在的自己。

我也很在意,我們會留給下一代什么樣的未來。

因此,我要再叛逆一次,回家投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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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垂華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1)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