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垂的陋室

我可以背對整個末日只凝視你的眼睛
將聖經替換成你的名字
朗誦幾個世紀的愛與和平
祈求一只白鴿飛過幾千朵玫瑰綻開以及
一億顆行星為我們爆破成燦爛的
煙火

我可以背對整個末日只描摹你的樣子

才結疤的心掛在天台上等月光烘曬
誰都以為   日出時候
傷痕裡
會有一朵花盛開

四月的春天可能比較長
我不知道
窗外正在下雨嗎？

我發現陽光太過燦爛也發現
自己早已經習慣黑暗
我睜開眼睛然後記憶就被灼傷

那是許久以前的事了
我在這條路的盡頭給自己挖一座墳
我自己住進去我自己掩埋
自己然後我自己膜拜自己

已經沒有理由寫詩了
情人已死，她的墳前開滿了別人的玫瑰花
我寫好長長的愛情不知道要朗誦給誰聽
如果一隻白鴿能聽懂戀愛的隱喻
我就請它銜著去送給你
但我要用什麼語言教它朗誦幸福
悲傷   以及孤寂？

後來我發現自己的手真的太小了
捉不住一個宇宙所以同樣捉不住你
我於是試著把手再撐大一點
以為這樣子就能再裝下你多一點點的想念
所以我撐大   撐大   再撐大
直到足夠握緊你的時候
你卻趁機從我打開的指縫間溜走了

我的前世背著月光默寫你今世的名字
一不小心寫成古代最長的詩
從時間的盡頭朗誦到另一個盡頭
一顆塵埃已經長成一片宇宙
一顆紅豆卻變不成你的樣子

我們還來不及相識   一不小心
卻已經丟失了一輩子

既然沒辦法相愛所以你趁酒館打烊以前先行離去
但沒關係的
你走了   酒依然可以照喝
一邊聽爵士樂奏響你留下來的聲音
一邊啃噬已經熟透的悲傷

趕快乾了吧   然後我也要離開了
落下的那些淚水讓它們留在空蕩的酒瓶裡吧

一顆愛心如何化成一隻蝴蝶
橫渡整片太平洋
向你傾訴我要表白的所有想念？

你早已身在想念的另一邊
下午   我走過整座城市尋覓你
可能不小心遺落的影子
懷裡仔細地捧著思念

命運裂成一道傷平躺在兩座城市之間
思念跨越不及
所以死在這裡

我不應該回頭
不應該回頭看你

這樣   我就不會發現
那天我偷偷埋下的種子
已經發芽成你的樣子

冬天的風趕來數算遍地落葉
一片憔悴   一片寂寥
另一片是你的容顏

到了今天
該腐朽的都腐朽了
該凋零的也都凋零了
我們剩下的不多。可是

我
愛
你。

這是我所能書寫之最深刻、最簡短  的  詩句了。

我都學會了
在最想念的時候學著
遺忘

我都學會了
在相遇的時候練習
下一次別離的姿勢

雨停了。你把傘拿開。我只聽見寂寞的聲音。

一、

等待是一首最長的詩
每一個韻腳都是嚴重的失眠
反复在夜裡敲打我悲哀的節拍

二、

一、
我將倉頡造的字折成一朵一朵的花
要趕在你離去   或着她們凋零以前
送你

二、
神允許我們每個人擁有一本屬於一個人的聖經
我的那本全是你的名字

你會撕碎我的情書然後掉頭離去不再理我
月光下   每一張紙屑變成
一片落葉   一隻蝴蝶
固定以後每個季節輪迴

一、流浪中的歌

我答應給你寫歌的第二個晚上你就離去
只有落葉和月光知道你的踪跡
而我怯於尋訪你
只好一個人對著月光
悄悄唱歌給你聽

一、

我坐在自行車後座看日光將外婆的背壓得好駝好駝
只是她還不放棄似地拼命踏踩踏板
背著整個太陽   拖著一個掛念
生命被夾在齒輪間旋轉   吱吱嘎嘎
碾碎成四分之三個世紀的日子

二、

爸爸喜歡抱我飛高——飛高
有時候讓我站在他寬厚的肩膀上
笑著說要帶我看巨人世界的模樣

我高高地望見——
昔日我們野餐的花園
白鴿銜著枯萎的橄欖枝飛過最後一株
凋零的金鏈花